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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6.第十六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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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青青第十六章

    他眉头收拢,面露不愉,远远看着像一尊怒目菩萨,威压之下,不必发声也足以令人人噤若寒蝉。

    这是今日第二回陆晟让皇后下不来台,他心里不痛快,也不想让旁人痛快,特别是今晚净给他添堵的皇后与陆震霆,“他自己的事情让自己担待,谁也别惯着。”

    他这么一说,皇后也不好再理,只得绷着一张脸让娜仁托娅把青青带下去。

    下面陆震霆被陆晟当场落了脸子,也正四处往外冒火,正想着拉上青青就走,没料到元安这时候绕出来说:“王爷,战事紧急,陛下留几位王爷乾政殿议事。”

    等他去了才知道,议来议去都是琐碎事,议到天明连个屁主意都没定下来,陆晟一句辛苦诸位,便将瞌睡连天的几个王亲将军都打发走,照陆震霆的话说:“合着就跟没事儿陪四叔逗闷子似的,凭白耗一晚上。”

    先前出宫的马车上,娜仁托娅急得在车上跺脚,“你可千万别疑心,绝不是我去向皇后娘娘通风报信,这一头一尾地撞上了,我也想不通呀。”

    稍顿,又说:“原本应了王爷不过是不想与他闹僵,也好让上面那个不至于抢得那么顺,谁知道闹了这么一出,完了完了,四叔该记恨我了。”

    青青低头看着指尖,等车内静下来,适才说话,“你就那么怕他?”

    “怎么不怕?宫里宫外的谁不怕他。平日里小打小闹的也就罢了,要真惹恼了他,我下半辈子可就难熬了。”娜仁托娅呜呼哀哉叹完了气,再转过头来研究青青,“你与他,谈好了?”

    青青只道:“好不了。”便闭上眼再也不理会娜仁托娅。

    局势发展到这一步,她心中所想的,又与当初在太华山下不同,当初她想要的仅仅只是一时痛快,然而不自量力,险些丢了性命,后来在陆震霆身边呆的久了,就这样安安稳稳苟且偷生的念头她不是没有过,无奈午夜梦回,仍然忘不了城破之日,她躲在床底的惊惧犹疑,忘不掉听闻隆庆被陆震霆用弓弦勒死时的悲痛欲绝。

    起初是一心求死,后又灰心丧气,如今她想要的究竟是什么,便连自己都分不清了。

    宫里也不太平,元安弓着背进门来回话,陆晟靠在椅背上,闭着眼,也正到了困倦的时候。

    元安道:“自陛下离席,场中只丽嫔娘娘身边的宫女翠英与皇后娘娘的大姑姑递过话,可这究竟是什么话,却要拿住其中一人才能问得清楚。”

    陆晟轻哼一声,拨弄着手中翠绿的碧玺珠子冷声道:“丽嫔又是个什么东西。”

    这话元安自然是不敢答,他琢磨起来,丽嫔因年纪小,生得娇艳,父亲又任太仆寺卿,刚入宫时也曾风光过一阵,虽侍寝不多,但陆晟倒是常常召她伴驾,似乎很是喜欢听她抱怨宫中各种坏处,召得多了,也就将人宠出了气焰,再要得意忘形也是意料之中。

    久久不见陆晟出声,元安斟酌字句,谨慎开口,“近来,丽嫔娘娘似乎与慧嫔娘娘走得尤其近……”

    接下来的话不必点明,陆晟已猜了个完全,便哂笑道:“前朝那些乌七八糟的事还要带到朕的宫里来,赵家的人真是越发长进了,她还以为凭她的身份能再进一步不成?”他睁开眼,将手中的碧玺珠往案桌上一扔,随即挥手吩咐,“下去吧,朕也该歇了。”

    另一边,等陆震霆打着瞌睡回到府里,下马便听见隔着墙有人唱曲儿,大约是扬州来的姑娘好几日不见他,自觉失宠,便找了些缠缠绵绵的曲子变着法子求他入门。

    金达迎上去伺候他上床,却趁他疲惫之际进言道:“王爷,您让奴才留心之事,奴才将玉笙院的人一一审问过,已有了眉目。”

    陆震霆的瞌睡当下就醒了,一撩袍子坐正了,“你说。”

    金达便将青青与江淮之安通款曲之事毫无巨细地报给陆震霆,什么情意缠绵私相授受,统统讲得惟妙惟肖,眼见他脸色越来越沉,金达倒是越发冷静。

    没料到话还未说完,就有人来寻金达,陆震霆着人差问,这一听,哪还坐得住,气冲冲径直玉笙院拿人去了。

    日头尚好,青青一早就起来习字,她握笔悬腕,着力非凡,蹙眉时似一男子,莫名让人心生畏惧。

    春桃端着热茶进来,仿佛是看得呆了,许久不曾说话。

    春儿倒是习惯,也没什么规矩,还能出声唠叨:“姑娘正是长身体的时候,本不该起这么早的,我听我娘说,小孩子家家的多睡觉能长个儿。”

    青青放下笔,伸手去捧茶,“下月都十七了,还什么小孩子家家?这话不该用我身上。”

    春儿却与她犟嘴,“可姑娘瞧着就是小嘛。”

    青青不与她争了,抬眼看窗外,“去厨房拿两碟子新做的糕点,给江大人送去。”

    春儿缩了缩脑袋,不大乐意,“江大人老是板着个脸的,奴婢不敢……”

    “那我亲自去。”

    春儿被这话吓着了,忙不迭应声说:“去去去,奴婢这就去。”

    刚应完,她便提着裙子一溜烟跑去厨房。

    春桃在一旁候了半晌,见青青重新提起笔来才安下心,好歹躲过一场风雨。

    但她没舒心多久,便听见外院远远传来一阵旖旎婉转的歌声,青青忍不住皱眉,帖子也写不下去。

    春桃是解语花,自然要主动为主子解惑,“还是那对扬州瘦马,如此这般,实在不成规矩。”

    最后一句说得过了,不该从一个奴婢嘴里说出来,但春桃仿佛是浑然未觉,依旧看着桌子角,等青青发话。

    无奈青青却似没听着一般,绕过书案走到门边,远远看着春儿战战兢兢给江淮之送吃的,一个送一个推,拉拉扯扯好不成体统。

    可她却仿佛能从这般拉锯当中看出意趣来,久久不愿收回目光,直到江淮之撞见上她视线,慌慌张张低头行礼,她才伴着不远处咿咿呀呀的迷乱之音走出房门,立在他身前一步远,“给你的你便收着,大男人与小丫头推推搡搡的像什么样子。”

    江淮之连忙认错,“奴才不敢,实在是无功不受禄……”

    “噢?往后要赏你东西,还得先想出一番道理才行?”

    “奴才不敢!奴才笨嘴拙舌冒犯了姑娘,奴才甘愿受罚。”

    “谁要罚你?不过是闷得慌,逗逗你罢了。”她比江淮之矮半个头,他垂着脑袋,她仍旧能看清他的脸,此刻更上前一步,伸出手来暧昧地理一理他衣襟,悄声道:“一早上的,你偷眼瞧过我多少回了?这下却垂着脑袋装什么?我还能吃了你不成?”

    自她走近上前,江淮之便如石像一般僵在原地动弹不得,低头更能撞见一双白玉做的小手,提着嫩汪汪的指尖勾他的衣襟,也仿佛在勾他的心。

    他这一下慌了神,猛地一抬头却撞上她含笑的眼,大约早已经料定了他是什么反应,就等他动作。

    他成了网里的鱼,她是收网的主,轻而易举就将他捕获。

    春桃在背后突然说:“姑娘不可如此。”

    青青却笑,“怎么不可?我本就如此,可与不可只在我一念之间。”

    她偏过头看着惶然无措的江淮之,“下次别偷着看了,光明正大地,想看多久看多久。”

    还没到下午,陆震霆便发作了。

    他从下人那听了闲话,登时怒不可遏,一阵风一样冲进来,不问不提,抬手就给了青青一耳光,将她从榻上掀到踏脚处,半张脸红透,仓皇之间左耳满是刺耳的鸣叫声,半点响动都听不见。

    陆震霆一出手便后悔了,前一刻是怒从心起冲动不知,后一刻却心疼到了极点,恨不能以身代之,但却碍着面子,不肯去扶,只得由着她扶着床榻缓缓站起来,挺直背,用冷然不屑的目光望着他,似乎与他多说一个字都不肯。

    “你好大的胆子,居然敢在王府里勾三搭四!不就是仗着爷喜欢你,就敢如此肆意妄为!今儿非办了你不可!”

    青青扶着红肿发热的脸庞,居然能弯起嘴角,笑出来,“怎么?王爷听两句闲话就要杀了我不成?”

    “你当爷不敢?”

    “杀便杀吧,生死本是命,算的了什么?”

    她一说要死,陆震霆反而慌了,心里恨她水性,更怨她刚烈,都说到生与死这份儿上,还不肯低头,“你!你还敢跟爷耍横,你当爷真舍不得你?”

    他眼底郁色散了,只想等她服软。

    青青只当没看见,上前一步用极低的声音在他耳边说:“你杀了我吧,我偏就是喜欢他,改不了了。”

    “贱人!”陆震霆一把握住她手臂,几乎将她提起来,“你这是找死!”

    青青抬眼看他,眼底俱是讽刺,“死我也喜欢他。”

    陆震霆一把将她摔在地上,命金达将她看管起来,再亲自提了刀去杀江淮之。

    金达去扶青青才发现,陆震霆的力道太大,一不小心折了她左边肩膀,疼得她满头是汗却偏不肯多说一个字。

    不过这倒也顺了他们的意思,他自领了青青到府中一间荒僻旧屋中令人看管起来,趁无人时与她说:“殿下且稍作忍耐,待王爷发作了江淮之,自有人来将姑娘带出王府。”

    青青坐在冰冷潮湿的地板上,微微缩了缩脚,低声道:“但凭你们安排,横竖我是做不了主的,只一条,要快,越快越好。”

    金达点头,“原先院里有江淮之看着奴才也插不进手,但出了玉笙院,又没了江淮之,这王府要生一把火带出去一个人奴才还是能办到的,殿下先歇着,明儿一睁眼便能见着太爷爷了。”

    然而她听完却不觉得安慰,仿佛只是挪个地方继续受人看管,天下之大,却也没有她的容身之处。

    肩膀的疼痛撕得人皮肉发颤,她靠在一只旧斗柜上很快混混沌沌睡了过去,但没架住夜里风凉,到半夜便发起烧来,嘴里一个劲地冒胡话。

    而金达已经把人和物都预备好,预备今夜放一把火,该烧的都烧干净,这千算万算的,却没料到宫里那一位竟比他们想的都要着急,还没等金达动手,便找了个由头将陆震霆扣在宫里,自己乔装趁夜入了晋王府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