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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</strong>他站在时光深处13

    早些年,温景然还在应老爷子门下的时候,因为平日里对应如约多有照拂,又是孤身一人在s市,老爷子怜惜,总爱招呼温医生来家里吃饭。

    华姨那时候已经在应家做工了,因为温景然的缘故,还特意跟她姊妹学了a市那边的菜系。

    等后来应如约去a大上学后,应老爷子总抱怨家里只有华姨和他两个人太过冷清,每每一边埋怨如约不在s大的医学院上学,一边叫上温景然回家喝点小酒。

    有那么几次,应如约给应老爷子发视频通讯的时候,还看到过温景然。

    一次是坐在单人沙发上给应老爷子削苹果,一次拿着透明的小盒酒瓶浅酌。

    照理说来,像温景然这样时常过来吃饭的情况,应如约应该早就习惯了。

    但奇怪的,她今天总觉得浑身别扭得不行。

    总能想起甄真真白天时说得那些话,明明那么不着调,她也否决得很认真,可看到温景然,她脑子里就忍不住冒出“抱大腿”这种念头来。

    枯坐了半晌,如约到底没坐住,手里刚剥了一瓣皮的橘子也不剥了,随手搁在桌几上,起身去厨房溜达溜达,透口气。

    每回她在温景然身边待上十分钟后,她就会忍不住想,温景然那些病人在这么有压迫感的医生面前真的能够好好看病?

    日暮西沉时,老爷子加的菜终于出锅。

    华姨端了饭菜,添了碗筷,忙活完也被叫着坐下来一起吃饭。

    四人对坐,饭桌上安静得只有碗筷碰撞的轻响。

    华姨是应奶奶的远方亲戚,其实仔细算下来,也就是祖祖祖辈有那么些牵连,到如今过了几代,早已淡了血脉。

    但应奶奶是个重情重义的人,华姨年轻时遇人不淑,走投无路时靠应奶奶雪中送炭救济过。后来应奶奶去世,老爷子想着如约还年幼,家里不能没人照顾,便请了华姨过来烧饭打扫,这一请就是数十年,早已如家人一般亲近。

    这会见饭桌上气氛沉闷,华姨给应老爷子盛了汤,笑道:“老爷子前些日子还笑如约笨手笨脚,做个菜还能烫着手,今天怕是要让老爷子刮目相看了。”

    应老爷子果真来了兴趣,睨了眼安静埋头吃饭的如约,问道:“她又跟你学了什么?”

    “水果千层。”华姨道:“做得像模像样的,我看啊不比外面卖得差。”

    “也就你会夸她。”应老爷子轻笑了一声,似想起什么,筷子一停,问道:“我听景然说,你进面试了?”

    被点名的人抬起头来,快速地咽下口中的咕咾肉,回答:“下午收到的。”

    话落,应如约忍不住轻瞥了眼慢条斯理挑掉鱼刺的温景然,嘟囔着抱怨:“我还想亲自告诉爷爷的。”

    声音虽轻,可在座的人却听得清清楚楚。

    正专注挑刺的温景然手中筷子一顿,那精密得如同一场手术一样的动作停下来,他侧目,漫不经心地瞥了眼应如约,淡声道:“面试而已,你还想把这个当惊喜?”

    不等如约辩驳,他把剔掉鱼刺的鱼肉踢到碗边,不咸不淡地又补充了一句:“出息。”

    轻飘飘的两个字,刺得如约面红耳赤,想辩解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,不辩解又觉得不甘心。

    况且应老爷子就在上座,由不得她撒泼耍赖发脾气。

    这么一想,刚甜到她心口的咕咾肉仿佛都没了味道,如约鼓了鼓嘴,打定主意今晚在温景然走之前都不要给他好脸色瞧了。

    不过……

    应如约的没有好脸色也就是在收碗筷时冷哼那么一声;端茶经过温景然身旁时横个眉竖个目;坐在沙发上视线相对时抓紧时间先嫌弃地移开目光。

    就这点攻击力,给温景然挠个痒都不够……

    挫败的人窝在沙发上,捧着华姨刚煮好的菊花茶轻抿,边竖着耳朵听温景然和应老爷子闲聊。

    说来也是奇怪,应老爷子这么一大把岁数了,平日里也不爱玩电子设备,少有的流行用语还都是跟着嘴快没把门的甄真真学的。

    可就是这样,不管温景然是和应老爷子谈论病例还是琐碎的闲聊,都毫无障碍。

    哪怕是华姨突然插嘴问一句今天的菜价,他也能回答出个一二来……作为一个日理万机的医生,这个技能的掌握直到现在都让应如约觉得匪夷所思。

    老爷子正说到下午在公园遛鸟,话音一转,说道:“公园竹林后头那块空地摆了桌子,放了饮料糕点,折腾得就跟野餐一样。结果我过去一凑热闹,才发现是相亲大会。”

    应如约扬眉,低头呷了口菊花茶,笑眯眯的继续听。

    温医生今年三十岁了,叫应老爷子老师也叫了快十年。可这么多年里,别说看到他交女朋友了,就连院里前辈上司给他安排相亲,他都一概拒绝。

    三十而立的年纪,和温景然同科室同龄的医生不是准备抱二胎就是在生孩子……谁也没有像温景然这样,清心寡欲得都能出家当和尚了。

    应老爷子平时不太爱管闲事,但今天么……总觉得身为老师还是要说上那么几句:“你老大不小,是该考虑考虑婚姻大事了。要是不考虑娶a市的姑娘,尽管跟老师开口,我帮你物色物色本地的。”

    “是不打算娶a市的姑娘。”温景然抬眼,眼底笑意温和:“老师不用着急,如果我有看上的姑娘,还得经过你的同意。”

    应老爷子没听出弦外之音,摆摆手,轻斥道:“这可不合礼数。”

    一直装作认真看新闻的如约忍不住侧目。

    温景然低着头,唇角含笑。

    他正在削苹果,修长的手指压着锋利的小刀,紧贴着苹果的果肉慢条斯理地剔掉表层,那接连不断,薄厚相同的苹果皮贴着他的手背卷了一圈又一圈。

    似乎是察觉到她的目光,他抬起头,唇边笑容未收,就这么直直地回视她。

    那眼神清亮,像是黎明前最后的一缕星光,明亮得连晨雾都无法遮掩光芒。

    如约微愣。

    她怎么觉得……

    温景然的这个眼神,有些意味深长啊……

    ——

    温景然要走时,应如约送客。

    温景然在s市的住处有两处:医院,御山。

    毋庸置疑,医院绝对是温景然住的最多的地方,有时候经常下完手术后就已经是深夜或者凌晨。

    这种时间点,若是隔日还要上班,只会想着争分夺秒地休息,哪还会驱车千里迢迢地赶回离医院的确有些远的御山?

    至于御山,作为s市高档的别墅区,的确适合居住。

    当年温景然看过楼盘决定买下御山别墅的时候,如约还咋舌现在的医生工资高得能买别墅了……

    结果后来才知道,温医生手上玩着几支股票,还掺和了不少温家的投资。

    应老爷子退休后,搬来跟温景然做邻居。

    两户中间隔着数栋,不远不近,散个步的距离,就能回家了。

    应如约送客送得潦草,连正门没都出,送到玄关,踩着门口的地毯站得笔直。只有脸上的笑意真心实意,写满了“你终于要走了”。

    这种情绪明显得温景然想要忽略都忽略不掉。

    于是,如约眼看着温景然拉开门毫不犹豫地就要走出去了,她挥着的手还没来得及放下,又见他转身,朝她勾了勾手指。

    路灯的灯光下,他逆光的笑容有些模糊,唯有那双眼睛,清亮得对上来。

    如约一怔,不情不愿地踮着脚走过去:“师兄还有何吩咐?”

    “下午我去了趟人事科。”他垂眸,声音不疾不徐道:“麻醉科只有一个招收名额。”

    应如约终于正色:“只招一个?”

    温景然不动声色地又抛出一个诱饵:“面试的麻醉医生不止你一个。”

    一般情况下,应如约听完之后大概会嗤之以鼻。

    她学历高,专业又过硬,再加上耐劳吃苦的良好品质,她在这方面对自己很有自信。

    可温景然这番话,说得欲言又止,欲语还休的……听得她小心脏跳动得都有些不规律了。

    难道她这回遇到劲敌了?

    这么想着,脑子里又蹦出下午甄真真苦口婆心劝说她的画面,应如约一个激灵,正欲厚着脸皮打探打探情况,结果回神一看,温景然已经拉开车门坐进了车里。

    如约下意识地大叫了一声:“等一下!”

    车里的人回眸看来,隔着反光的车窗玻璃,应如约并看不清温景然的神色,她站在门口,指了指屋里,重复道:“等我一下。”

    应如约急忙跑进厨房里,肉疼地取出做好后连她自己都舍不得吃的千层蛋糕,隔着纸盒的透明隔膜看了好一会,最后一咬牙,拎着就去送礼了。

    目睹一切的华姨和跟过来看情况的应老爷子面面相觑,良久,华姨狐疑问道:“这千层蛋糕原来是送给景然的?难怪谁也不给碰……”

    ——

    半个小时后。

    甄真真接到一通私人电话。

    电话那头,应如约咬牙切齿:“甄真真,早知道我就把那个千层蛋糕喂给你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