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楔子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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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凤元三十五年,帝都,鱼丞相府

    夜,四周是震天的喧闹。丞相府内外,人山如海,张灯结彩。这晚丞相府所在街道灯火彻夜不灭。

    今儿个是丞相鱼南风大寿之喜。但凡帝都有身份的朝官们都争相来贺。

    如今的鱼府今非昔比,皇帝年前一道圣旨,将长女鱼青鸾配给太子为妃。次女鱼青青则配给了追随太子的邪王凤无邪。

    鱼府两大美人,皆是花落帝王之家。将来一旦入住东宫,那便一荣俱荣,一损俱损。

    鱼丞相书房

    鱼青鸾着一身白色锦缎,嘴角隐着个淡淡的轻笑。她手里把玩着一朵白色虞美人。花同此人,形色皆美,风骨俱佳。

    “青鸾,你等着,我凤无霜要以天下为聘,将你风风光光的娶进门。”

    天下为聘。

    这口气何等的狂妄!可他是当今太子,天下为聘四个字,除了当今的皇帝,便只有他能说得如此恣意狂放。

    为了这四个字,她忘了自个儿身患残疾,忘了母亲誓不入皇家的愿望。只愿好好的爱一场。

    “疼!无霜!轻一点儿!啊!”断断续续的女声自书房传出。

    烈风凌厉,刮在青鸾的脸上,有如刀锋掠过。书房里头,一个是她的未婚夫凤无霜,一个是她的妹妹鱼青青。书案上的物什被扫落一地。

    女人如玉的身子在他身下妖娆绽放。

    “很痛无霜!”

    “轻一些无霜!”

    “无霜,我与青鸾比起来,谁更好一些?”

    “她自然不及你半分!”男人的声音隐着低低的粗喘。一惯慵懒的低嗓此时竟似是透着脉脉的温情。

    不及她半分。鱼青鸾很想笑,可笑到了嘴边,竟化成了泪。

    适才她把手赏玩的白色虞美人已悄然委地,叶花不剩。

    “青鸾!你站在这儿做甚?”随随一声,出自邪王凤无邪的喉咙。他没有走近,只剪手立在凤凰木下远远的瞧着她。那株火树的叶子已经落尽,不见片点霓红彩秀,枝杈伶丁枯冷。

    他的话,惊醒了书房里正恣意纠缠的两人。凤无霜不紧不慢的整理衣物,面上有被打扰了好事的凌冷。见着青鸾僵立门外,一脸的泪水。唇角竟还噙了抹似笑非笑。

    “到底什么事?”凤无邪慢慢的走近她。青鸾大惊之下,赶紧转过头冲他摇头。

    “别!别——过——来!”她心下一痛,口疾竟在此时发作。明明不过简单的三字,她却怎么也说不齐。

    凤无邪心中一顿,情知事情有异,这便回到凤凰木下倚着。

    此时鱼丞相正携一众朝官远远的走过,有好事者早闻鱼家二女艳名。见着鱼青鸾含泪低吼,竟一时之间人人瞠目,个个结舌。

    怎么这么个美人,竟生有口疾,一时之间,各人心中各怀猜疑,议论纷纷。

    鱼南风面色一沉,遂立刻剪手大步而来,喝道,“大庭广众,你吼什么?”他话才到这儿,眼梢便划过书房内太子跟鱼青青的窘样!

    凤无霜双手一摊,嘴角隐着一抹讥诮。好整以瑕的瞧向他。青青则缩在他的怀中,颤抖的双肩让人不免心生爱怜。桌案上,一点血红如同盛开的花儿,刺痛了谁的眸,又刺伤了谁的心?鱼南风面色微沉,只那一瞬,便明白了事情的始末。

    他大惊之下,聚怒于心。掌心灼热,虎口疼痛!可他不能打太子,也不能打青青。这时候打青青,事儿一旦败露,青青以后就没法子做人了。未婚失贞,就是太子愿意负责,青青最多也只是个妾氏之位。

    如今大错已成,若非太子对青青有情,又岂肯为她逆了皇帝的意思?青鸾虽是嫡女,可到底身患口疾。

    凤无邪似乎瞧出了一丝端倪,他眸中现了一丝凌厉的青芒。“到底何事?”彼时凤无邪立在凤凰木下,恰巧避开一众朝官的耳目。他这一发声,竟让所有人都惊觉他的存在。

    半夜三更,孤男寡女。加上鱼青鸾的眼泪,难免让人想入非非。

    李丞相一双利眸紧盯住鱼青鸾,对这位鱼家小姐脸上的泪水似乎很感兴趣。他在人群中剪着手,嘴角隐着一抹似笑非笑。他眼眸生疑,大步朝鱼相而来,衣袂流动间,眼睛又不动声色的扫向凤无邪。笑道,“鱼小姐哪儿受了委屈?鱼相可问出来了?”

    鱼南风与李修二相一为左,一为右。二人政见不同,互相制约。原本鱼李两家势力不分伯仲。可如今鱼家与皇家结了亲。这么一来,鱼家便大有远远凌驾李家之势。

    鱼南风岂会没看到李相的那一眼?与他相斗多年,李修打的什么主意,他自是一目了然。

    若在此处教李相揪出太子与青青,之后非但要害得太子落人诟病,有损鱼家名声,更有甚者,七王若与太子交恶,这便大大影响了太子在朝中的势力。

    原本以为太子得登大宝,已是大势所趋。青鸾成为帝后必能光耀鱼家门楣,哪儿知道竟会在此时生出这般事端!今日两女名节他必只能顾全其一,他细细斟酌,片刻之间已经有了决断。

    “爹!您——瞧!”鱼青鸾尚未说清到底让鱼南风瞧什么,冷不妨被鱼南风一个耳刮子扇得耳朵隆隆作响。

    心里有什么裂开了,汩汩的流着血。昏黄的灯光下,女子白嫩的脸颊肿得老高。

    书房里烛影焯焯,太子脸上的笑意竟晕得更深了些。青青似乎听到了那个清脆的巴掌,她半转过身子,瞧向青鸾的眸底隐了一抹似有若无的轻笑。

    邪王的脚步一顿,他一抿唇瓣,眼梢轻轻掠过青鸾。

    风在低吟,月色清幽,他纤长的身影如同水墨画中最美的一笔,清美卓然。

    青丝如墨,错落肩头,白袍修金钱,身渡月光,轻揽夜风,飘逸若仙,不沾纤尘。

    她眼眶一涩,一滴泪就这么滴落下来。

    鱼相眸露寒茫,笑意凌冷。“青鸾!你怎可在此夜会邪王!你可知他已与你妹妹订亲!”

    李修脚步一顿,利眸划过邪王。他唇角微勾,对这个答案虽有微辞,可这事儿到底是鱼相家事,又事关皇家。他若一味深究,反为不美。

    今日事毕,鱼青鸾贞洁已失。那太子正妃的位子便再与她无缘!

    如此,甚好。

    “爹!我——我——我——”鱼青鸾受了那飞来一记耳光,口吃得更厉害了。

    太子的眼中浮起一层蔑笑。青青玉手掩唇,眼中笑意渐浓。

    朝官听得鱼青青口疾越发的重了,竟轰然而笑。

    李修眼角竟露出个漠漠的笑来。“鱼相,老夫识得一位名医,对治这口疾颇有心得。不如老夫给鱼相引荐一二。总好过鱼家小姐这般,一生残疾!”

    最后四字,他的声音微微提高。众朝官又是一阵低笑。

    青青听见外头的响动,竟无声笑倒在太子怀中。太子眸中瞧不清喜怒,便只坚定的回拥。

    “小女之事,实属鱼某家事,不劳李相挂心。”鱼相面色已现薄怒。“鱼进,送客!”

    鱼进应了声,这便恭送一众朝官离去。

    凤无邪没有走。他便这么负手立于银月之下,清美若莲。

    鱼青青情知此番必然引来父亲一番责打,也会害得太子与无邪失和。邪王在朝中势力颇丰,不但手握兵权,外家更是诸皇子之中家底最厚的一个。太子之所以有今日之势,一半之功全赖邪王。太子自然知道她心中所想,遂在她耳边轻轻耳语几句。

    鱼相见他们耳语,面色一寒。他冲青青怒喝,“还不快滚出来!”

    青鸾心底冰冷,听得父亲这番言语,心中燃起一丝希望。这便赶紧回到书房门口。

    青青两滴眼泪落下,她掩唇低泣,打开书房的门,朝着凤无邪飞奔过去。凤无邪见她衣衫凌乱,脸带血渍。心里已经明白了怎么回事。他心下暴怒,双手却轻轻的拥住鱼青青。

    “青青,怎么回事?”他刚刚便知这书房里头必有蹊跷。鱼相此人做事极有分寸,不是情非得已,他又怎会将这等小事夸大!遂竟冒着落人诟病之险,承下与青鸾私会之言。

    青青委屈垂泪,浑身发抖。“无邪!今儿个姐姐送了碗燕窝给我,哪儿知道她竟在燕窝里头下了媚药!害得……”她说到这儿顿了顿。咬着嘴唇没再说下去。

    凤无邪眸光骤冷。

    鱼青鸾一脸的不可置信。她从不知一个人能歪曲事实至此!“我——我——没——”

    啪!鱼青青一巴掌甩过来,打断了她的辩驳之辞。“姐姐明知我心系无邪,却非要跟我抢!太子殿下对你一往情深,人所共知!你现在叫我以后怎么做人!”

    青鸾口拙,自是辩她不过。她扬高右手,便要朝着青青的面颊打下去。手腕一痛,太子握住了她的手腕,他一脸惊怒。反手又抽了她一个耳光。

    “鱼青鸾!你若不愿嫁我,直说就好!为何竟要设下这般毒计害我!”他说到此,伸手攫了她的下颌,将她已然红肿的小脸抬高。

    “跟你说鱼青鸾!本太子不会如了你的意!既然是你种下的苦果,便由你亲自来尝!青青我会娶!可是你,我也会要!你休想跟七弟一起!可是如今,她为正妃。你是妾!”他说罢,这便推开她。愤然剪手而去。

    鱼南风剑眉沉锁,可却到底还是没能说什么。太子,果然惊才绝艳。此番牺牲青鸾一人,却成全了他与邪王的关系不致破裂。

    “鱼青鸾,算我看错了你。”凤无邪一向清冷的眸中淬着涛天怒焰。

    鱼青鸾捂住嘴巴,眼梢已经尽湿。心痛到麻木,却依然会痛。

    他们都不会听她的。再也不听了!

    她回眸看向鱼相,嘴角微蠕,“爹!真,的,不,是,我。”她吃力的咬着字。声音粗嘎沉哑。

    鱼相漠漠的瞧向她,冷冷的哼了声,剪手而去。

    青青依旧在凤无邪怀中委屈低泣。可嘴角却隐着个胜利的轻笑。凤无邪眸露凶光,恨不能将她一剑刺死。

    夜风撩起她略嫌散乱的发髻,粉残妆半褪。她咬咬牙,抬起袖子将脸遮了,便朝着院中伶冷的凤凰木飞奔过去。

    碰!女子眉额抵树,发出巨大的声响。耳边响起青青的尖叫声跟凤无邪的怒吼声。然后,慢慢的倒地。

    天下为聘。

    只是一句戏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