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083消息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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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天津卫,始于隋朝大运河的开通。唐中叶以后,天津成为南方粮、绸北运的水陆码头,是军事重镇和漕粮转运中心,其中粮、盐两个经济支柱更为显著。

    南方的物资都需经天津卫转运,特别是漕运开通之后,不论海漕还是河漕,江南的漕粮都要经过海河运抵京都,漕粮的转输带动了天津卫的运输业和商业的发展,在海河、南运河、北运河三河交汇的三岔河口逐渐形成了许多商业区,货栈、钱庄、会馆等行业应运而生,集市贸易也随即兴旺,“人烟稠密,交易频荣”,繁荣景象另人叹为观止。

    保成虽说是过来办事,只是真到了这边,却整日里与明蓉一块儿四处游玩。

    现在的天津其实并没有什么可以游览的景点名胜,远没有现代那么具有特色,不过从清朝整体看来,这里真的是繁华的不像话,街道上熙熙攘攘、摩肩接踵,不停就有一队又一队载满货物的车队经过,来自字面八方的大小商人、贩夫走卒络绎不绝,街道两边各种店铺热闹非凡,各种奇珍异宝、古董洋货都可以在这里找到,更不必说是一般的物件。

    明蓉跟着保成逛了一会儿便觉得有些乏了,其实关键是人太多了,若是逛个街总是陷在人堆里闻汗味,那谁还会有兴致?

    保成将她半揽在怀里,带着她进了一家茶馆,“先在这坐着歇会儿吧。”

    那边小二哥已经乐颠颠地过来招呼:“这位爷和夫人,里面请,小店各种上好茶水,美味点心,任爷和夫人挑选。”

    保成本不耐他的聒噪,只是因为那小二唤了明蓉一声“夫人”,他淡淡地笑着,两指取出一颗碎银子打断了小二哥的话,“楼上可有雅间?”

    小二哥眼睛一亮,眼睛自那碎银子上瞥过,然后连连点头,“有有,爷和夫人这边请。”

    到了二楼,保成将那碎银子往小二哥那边一抛,“上一壶最好的茶,几样合口的点心。”

    “是是,马上就上,爷和夫人请小坐片刻。”

    保成带着明蓉进了雅间,在她眼睛上亲了一下,“可是累了,坐一下吧。”

    明蓉瞪了他一眼,“我怎会这么容易累了,不过不愿在那人堆里罢了。”起身站到窗边,看着楼下拥挤的街道。

    “抢钱啊--”

    明蓉听着呼声定睛一看,街上两人正在互相追赶,前面一人是个半大的小子,手里攥着一个褐色的包袱,一边灵活地在人群里钻来钻去,一边还警惕地朝后张望着。

    后头一人却是个年轻的书生模样,身着蓝色的袍子,皮肤白皙,一看就是不经常锻炼的那一类,这么奔跑着就体力不继,加上人潮的阻拦,很快就被那半大的小子给甩下了。

    “这街上这么多人,就没人帮忙拦着一下吗?”明蓉有些奇怪。

    保成自她身后环上她的腰,在她耳边道:“这不过是常见的事,哪里还有人掺和,何况,那孩子身后恐怕是有人的,谁会为了一个不认识的人去得罪旁人?”

    “身后有人?”

    “这天津卫本就是纷杂之地,四面八方走南闯北的人都在这里聚集,而且钱物流动也大,难免有人见财起意,捣乱、陷害、暗杀之流不甚枚举,时间长了,死的人多了,孤儿也就多了,于是便有人收养了这些孤儿,平日培养他们偷窃,自个儿坐等财物上门。”

    明蓉立刻就明白了,没想到这种事大清朝就已经出现了,本想问一句“官府怎么不管”,想想还是又算了,这话问着就像有官员贪污而上头领导怎么不管一样,都是白问。

    那书生慢慢地汇入人群消失不见,大街对面的客栈里突然被扔出一个人来,随即又扔出一个妇人和一个五、六岁大的小女孩。

    只听那扔人的掌柜指着他们破口大骂:“你跟我说缓两日,这都缓了几日了?你为你家娘子日日在我那厨房煎药,费了炭火占着炉子不说,弄得我那厨房里头全是一股子药味,连端出来的菜上都有,你还让我怎么做生意?当初我是因为咱们是一个村子出来的,容你几日也可,只是如今却再也不能了,你且走吧。”

    “阿生,阿生,你再容我一日吧,就一日,你嫂子实在是病得严重,受不了这寒风,你再容我一日,我明日便寻了去处,可好?”被扔出来的那人连滚带爬地爬到掌柜身边,抱着他的腿哀求着。

    围观的众人都指指点点、议论纷纷,“着不是张家的当家嘛?”

    “什么当家,张家早已经落败了,没瞧见如今这模样。”

    “听说是做生意被骗了钱?”

    “怕是他贪心罢了,我听我那小姨子说的,她拜把子姐姐的表哥的小姨子的姐夫就劝过这张家,别一次连皮带骨地把钱全投进去,结果他不听,可不是全都赔光了,瞧瞧如今这下场。”

    “啧啧,可不就是因为贪心呢。”

    “咦?张家不是有两个闺女吗?如今怎么就剩了一个了?”

    “大的那个听说没钱还债,被那债主抢了当第八房小妾了,也算是抵了那债。”

    “哦?可是东边那赵家,听说前些日子纳了八房,正妻在家闹的厉害,可是好好整顿了一下那小妾呢。”

    “正是那钱家,那赵家的夫人是个厉害的,家里也不简单……”

    这边已经歪楼了,那边还在继续。

    “大海,我也是做生意的,你这般在这胡搅蛮缠,可是当真想跟我绝了往日的兄弟情义?”

    “阿生,就一日,就容一日,明日咱们一定走,可好?”

    那掌柜似乎是思索了一下,“我这里自是一日都不能容你,只是我有个法子,若是你允了,我便赠与你五十两银子,你也好回乡下再置办些田产。”

    那张大海眼睛一亮,“阿生你说,只要我能办到的,必定不会推辞。”

    “你一定能办到的,”掌柜阿生歪嘴一笑,竟然生出几分狡诈和狰狞的意味来,“你只要将你的小女儿留下来,我便赠你五十两,这个法子如何?”

    那张大海一听愣了,下意识地看向正怯怯地依偎在那昏迷的夫人身边的女儿,随后还有些犹疑有些侥幸地看向那掌柜,“阿生,我女儿还小,给你当帮工也还不够桌子高啊。”

    那掌柜咧嘴一笑,“大海,你明明懂我的意思,我那二儿子你也知道,一直调皮着呢,我本就想着寻个姑娘管着他,正好咱们也是同乡,这姻缘可不是天作之合?”

    张大海一下子涨红了脸,愤怒地指着那掌柜,“你那儿子哪里能配得上我家小女,一个傻子也说是调皮,我呸,你想都别想!”

    “哼,”那掌柜瞬间变脸,一抬脚就把近在咫尺的张大海踹开,面色狰狞,“我告诉你,你可别敬酒不吃吃罚酒,你还欠我半个月的房钱,先想着如何还了吧,敢骂我儿子,哼,你这女儿我要定了!”

    那张大海立刻焉了下来,看看病弱的妻子,再看看懵懂的女儿,一时间悲从中来,显得苍老而疲惫的脸上老泪纵横,“我便是死了,也不会将女儿卖给你!你这个忘恩负义的东西,小时候那么关照你,如今你却在着落井下石!”

    掌柜轻蔑一笑:“那又如何,我小时求你关照我了?可你现在就在求我呢,你便是死了,你照样是欠我的债!”

    “你这掌柜也太不是人了!”人群里突然响起一个清脆的女声,还带着江南那边特有的软糯口音,十分清甜,随即一个粉紫色衣裳的女子便站了出来。

    只是这女子的打扮却与那声音十分不搭调,只见她一身劲装,两根大辫子垂在身后,手上还提了根鞭子,此时另一手掐在腰上,一扬下巴朝那阿生说道:“他欠你多少钱,我替他还了,也省的你这个没心肝的东西糟践了自个儿的恩人,我都替你脸红。”

    阿生眼中闪过一道光芒,随即又皱眉一挥手,“哪里来的死丫头,给老子滚远些,不该你管的事你最好别插手!”

    “姑奶奶今儿个管定了!”江南特有的吴侬软语说起姑奶奶这三个痞味十足的字眼来,也照样是好听的很。

    “你管定了?那也行,他欠了五十两,你来还吧?”

    明蓉听见那女子轻轻地吸了一口气,然后不可置信地指了指阿生的客栈,“就这破客栈,住几天也要五十两,你讹人吧你?!”

    “讹人?五十两算少的了!”阿生很不耐烦地挥挥手,“要给赶紧给,拿不出钱就滚开!”

    “我怎么就拿不出钱了?!”女子气呼呼地往腰里摸,一摸就怔住了,然后大叫了起来,“哎呀我荷包呢,我荷包呢?我荷包怎么不见了?!”

    一边说着一边如无头苍蝇帮乱转着,准备顺着原路去寻。

    那阿生“呸”了一声,轻蔑道:“不想给钱就直说,浪费老子功夫。”一边说着走出门来,推了那女子一把,然后伸手去捉张大海的小女儿。

    “我怎么不想给了,不过是荷包丢了……”那女子被推得一个趔趄,手臂下意识地一甩,那鞭子便“啪”地一声刚巧就甩到了阿生身上。

    “不想给钱还打人?”那阿生不是因为痛还是因为怒,眼睛涨得通红,“给我上。”

    刚才还里三层外三层围观的群众立刻往后撤出了好远,将场地空了出来,然后只见客栈里的伙计全都上前来,将那姑娘围了起来,开打。

    所幸那姑娘的鞭法到还是可以的,只是女儿家生来就没有男子力气足,何况又是群攻,很快就后力不继了,直到此时,那姑娘转过身来,明蓉才瞧清楚她的面貌,倒真的算是个美人,只是不同于一般江南女子的纤细和婉约,她倒是更偏向于满洲女子那般明艳的美。

    正在这时,人群外传来呼声,“雪儿,你在哪里?”

    那女子一听,连忙大呼:“哥哥,我在这里,快来帮忙啊。”

    话音刚落,人群之外便有一人腾空而起,轻轻一跃便落进圈内,几下便解了那名叫做“雪儿”的女子的围困。

    “雪儿,你可是又闯祸了?”那男子侧着脸朝向明蓉这边,倒也算是俊美,小麦般的肤色,嘴唇带着点调皮的微翘,下巴尖尖的,让现在皱着眉头的他也少了点严肃的味道。

    “我才没有,”雪儿下意识地反驳,然而对上自家兄长责怪的眼神又低下头,将前因后果都说了一遍,最后嘟着嘴道:“我也不知道荷包是什么时候丢了的……”

    那男子低叹一声,然后从袖子里掏出五十两的银锭递给阿生:“掌柜的,方才是舍妹不懂事,多有得罪还请包涵,这里是五十两银子,请你收下,也算是视线舍妹方才的诺言,你看可好?”

    那阿生将银锭接了过来,在手上颠了颠,然后歪嘴嗤笑:“方才是方才的加码,得罪我也不敢担,只是二位将我这些人都打伤了,这笔账又该如何算?”

    男子明显愣了一会,然后从袖子里又掏出一个十两的银锭,“是在下与舍妹的错,这银子权当给各位赔罪。”

    “哼,这还差不多。”阿生收下银子,这些斜着眼睛瞅了一眼张大海一家,“算你好运气,时来运转了,说不定还能翻身呢,哈。”

    眼瞧着阿生回了店里,四周的人群也开始散开,那张大海也朝兄妹两人跪了下来。

    “哎哎,你别跪啊,赶紧起来吧。”这是那个雪儿。

    那男子又掏出五十两,递到张大海跟前,“你拿着这些银子自去吧。”

    “不不,请恩人给小人机会报答恩人,请恩人收留小的,小的什么都能做,只请恩人收留。”

    看看那明显有些为难而又无措的兄妹两人,明蓉轻笑一声,然后转身回到桌边,“真是有趣。”

    保成松开双臂,改为握着她的手,闻言亦是轻笑,“的确有趣。”

    明蓉嗔了他一眼,“你不是说来这办事的?怎么成日里跟着我后头?”

    茶水点心早已送了进来,保成抬手倒了一杯递到她跟前,“他们都去办了。”

    “那你来是做什么的?”

    保成一勾唇角,“咱们本来就是要从这里坐船南下,怎么能不来?”

    明蓉这才知道又被他耍了,恨恨地捶了他一下,“那你说,我什么时候成了你夫人了?”

    “你不是吗?”

    “我本来就不是!”

    保成眯了眯眼,手指抚上她的红唇,“那咱们今晚就成亲!”

    明蓉的嘴张成了“o”形,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:“保成你没事吧?”

    保成握住她的手,神色很是认真:“今晚成亲!”

    明蓉一呆,然后一甩手,“媒妁之言、三书六礼什么都没有,就想我嫁你,哼,没门!”

    “你的意思是,若是有了这些就嫁我了?”保成低头瞧她,墨玉双眸流光溢彩,摄人心魄。

    “那我还要考虑。”某女一甩头,扬了扬下巴。

    保成轻笑了起来,摩挲着手中折扇的象牙扇骨,“那你好好考虑,刚好时机也不成熟,我等着你想好的那一天。”

    “那我要是一直没想好呢?”某女开始找茬。

    保成高深莫测地一笑,然后暧昧地轻声道:“相信我,你不会想知道的……”

    明蓉的脸莫名其妙地一红,然后侧头不理他。

    保成也不闹她,两人静静地坐着,享受着安好的时光。

    虽然在雅间,对于两个听力超好的人来说,大堂里的喧闹自然听得一清二楚。

    只听一个中年人的声音,带着些嘶哑和暗沉:“唉,这样下去可真是没什么赚头了。”

    另外是一个清朗些的,也在叹息:“是啊,可又能怎么办?江南那边的盐商全都依上了那周家,到这边来都是一口价,爱要不要,咱们能有什么办法,做了十几年的盐商,还从来没有哪次价钱能高的这么离谱,还要上缴官府的盐税,运回去怕是都要亏本的。”

    “我是打算着找几个相熟的一块凑钱买条船,自个儿走几趟。”

    “可别,不要说如今那盐引你怕是难得拿到,就算时候如今江南那边的漕帮也闹腾着呢,若是没点靠山的,那下场可不会好。”

    “漕帮怎么也闹起来了?”

    “漕帮什么时候没在闹?只是这回闹得大些罢了,听说青帮的副帮主连富山叛出来了,想要依靠那钱帮,谁知道人家面上应他,实际却并不买他的账,只是靠着他的手多拉些大户罢了,那青帮又怎么可能就这么算了,两帮争抢着不安宁,结果许多大户小户都挂到洪帮底下去了。”

    “真是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啊。”

    “哼,这两个可不是鹬蚌,而是狮子和老虎,接下来还不知道怎么对付那洪帮呢。”

    “真是神仙打架凡人遭殃,怕是那几条盐船也是千辛万苦才过来的,不怪价钱这么高。”

    “那周家一家独大,漕帮那边看着难道不眼红?这次不过是借着闹起来罢了,光看那三家哪家能得了周家的支持。”

    “听说周家有个女儿……”

    “正是,漕帮三帮可都有适龄的少主呢……”

    “这下可真是热闹了……”

    听着也没什么有用的消息,明蓉回过头来,看向有些慵懒的保成,“你就为这事来的?”

    “嗯。”保成点点头,“我有两条私船被扣了。”

    “运的什么?”明蓉有些好奇。

    “一条是盐,一条是洋货。”

    “刚才不是听那人说,那盐商之中周家一家独大?”

    保成眼中闪过不屑,“不过是狗仗人势,这次本身就要过去收拾他的,向来总商有三家,也是取互相制约之道,他倒张狂地以他为主了,惹得漕帮也跟着闹起来,这边盐粮价钱便抬的太高了。”

    “这是皇阿玛给你的差事?”明蓉突然反应了过来。

    “到现在才想清楚?”保成无奈地屈指在她额头上轻轻弹了一下,“漕帮这些事,本身就是无法摆在明面上的,皇阿玛也只能暗中让我来处理,不然你当他会允了我出来游山玩水?”

    明蓉嘟起嘴来,“我本身就是当你来陪我游山玩水的。”

    保成凤目微翘,笑意宛然,“我自是陪你游山玩水的,那些事安排旁人去做就可以了。”

    明蓉一扭头:“我才不信你。”

    “那我这两日不是都在陪着你?”

    “你那两条船怎么办的?”

    “索额图不是一向以我之名办事,我此次也借一次他的名头好了。”

    “他若是察觉了该如何?”

    保成垂眼摩挲着手中的白瓷杯子,却不喝,只淡淡道:“他不会察觉的,底下借他名头办事的人何止千百,何况,就算被他察觉了又如何,到时,这两条船早就消失了。”

    明蓉蹙起眉头来,“为了这事丢了两条船?”

    “这两条船我早有安排了,”保成抚了抚她的鬓发,“你不必烦心这些,此次带你出来,本就是带你出来玩耍的,旁的事你不必管,我自会让人处理好,你烦心这些,倒不如想想要去哪里游玩,免得从哪里坐船都不知道。”

    明蓉听出他话中的调笑,不由恼羞成怒,“我怎么知道该如何去江南。”

    “不是跟着皇阿玛南巡一次吗?”

    “那次根本就一直跟在皇阿玛身边伺候笔墨,谁知道是怎么走的,只知道该遇水该乘船,遇路该乘车,我一整日连天都见不着几次。”

    保成含笑着听她的抱怨,“辛苦你了,此番你可以好好玩上一玩,咱们还要在这里停留两日,你若觉得人多咱们就不出门,只是这里有几样新奇的吃食,我让十五给你买回来尝尝可好?”

    “你也不出门?”

    “我明日大概是要出去一趟的,你好好待在那别院里不要乱走,知道吗?”

    明蓉有些无语,当她小孩子啊,什么语气啊这是,“我怎么就不能乱走了?我功夫可是比你还高的。”

    “是是,不过强龙不压地头蛇,咱们本身也不欲在此多留,便不要多惹事了。”

    明蓉立刻炸毛:“我哪里惹事了?”

    保成连忙安抚:“我是怕别人惹了你。”

    “无缘无故别人怎么可能惹我?”明蓉翻了个白眼。

    保成将她拥进怀里,低声道,“谁让你长的这么美?”